“哦?”杨守义眉头一挑,嘴角挂着冷笑:“呵,那你倒是说说,咱家忧愁的是什么事?”
张会之唇边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:“依我看,杨公公最近,怕是丢了件心头肉吧……”
“啪!”杨守义猛地一拍扶手,眼神陡然变得凌厉。
他死死盯着张会之,手指不自觉地掐进了黄花梨木的扶手里。
“你再说一遍?”杨公公的声音冷得像冰窖里捞出来的,听着就让人后背发凉。
张会之也不慌张,慢悠悠抬手往他身后一指:“公公丢的,可不就是墙上这幅字么?”
张会之是历史学博士出身,早年间跟着考古队摸爬滚打过。
今天他刚踏进中堂,就发现墙上挂的那幅《夙夜在公》字画,和他上回见的模样有点不太一样。
于是张会之多了一个心眼,用脑海里的那台超级计算机对这幅字画进行了判定。
果然不出自己所料,这玩意儿果真是赝品!
而为什么张会之认为杨公公送的是这么幅字画呢?
是因为这字挂在中堂,而张会之却怎么看怎么别扭。
能混到出宫当差的太监,哪个不是肚子里有墨水的?
这些个公公们最好脸面,屋里头的摆设恨不得件件都是稀罕物儿。
就拿杨公公那三层小楼来说,底下两层摆的都是前朝字画、古董珍玩。
可偏偏府上最要紧的中堂上,却挂着这么副上不得台面的字。
笔法更是平平,活像哪个蒙童的习作。
除非这幅字画对杨公公意义非同凡响。
如果张会之没有猜错的话,想必是哪位贵人把这幅字画赐给了杨公公,杨公公得到之后非常珍惜。
高高悬挂
于是炫耀地把这幅字画,来彰显自己和书画主人非同寻常的关系。
这样一来,就全都解释得通了。
杨守义百般哀求,贵人这才赐下了这幅墨宝。
而杨守义得到后如获至宝,于是便炫耀地将字画高高悬挂,来彰显自己与贵人的非同联系。
杨公公的表情更加难看,过了好长时间他才沉吟片刻:“你是怎么看出来了。”
张会之嘿嘿一笑道:“其实很简单,这幅画厚度不一样,而且在光盲的照耀下还有阴影。”
“md,小崽子,你别在那跟咱家打谜语。”杨守义此刻变得十分不耐烦。
但他这样子也恰恰证明他现在急迫的心情。
张会之搓了搓手指,脸上露出一抹奸笑:“那……我那件事……”
杨守义眯起眼睛,手指在扶手上敲了两下,突然咧嘴笑了:“小兔崽子,跟咱家耍心眼是吧?行,你那破事咱家应了。现在说!要是敢糊弄……”
张会之点了点头,突然手指指向那幅字:“公公,其实这件事很简单。
裱装匠用的裱装的浆水掺了明矾防虫。这种浆水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颜色变黄。”
张会之嘿嘿一笑道,“但您瞧这副,浆色发青,怕是晾了不到三天。”
杨守义的喉结动了动:“你就是凭借着这点来确定的?”
“不光如此。”张会之指着那幅字画,继续说道:“更可疑的是这装裱的布,用的都是江西染坊内新出的上等料子。”
杨守义脸色一变,有些诧异地开口说道:“这料子也有错,这可是上供给宫里的东西,可是咱家特意花大价钱弄来的……”
“问题就出在这儿。”张会之冷笑道,“杨公公,这料子的款式是一周前才刚刚推出的,可右下角落款的时间却是五年前……”
杨守义顿时哑口无言。
“再说这字。”张会之指着字继续开口解释道,“行书讲究的是行云流水,一笔到底,绝不会拖泥带水。”
杨守义点点头。
他虽是个太监,但平日里也爱练字,自然明白这个道理。
“可要是临摹的,”张会之凑近字画,“就得边看边写,有时候难免有差错,临摹的人就要不断回笔。
这么一来,墨色就显得特别重,笔画也要粗上不少。”
他说着直起身子:“就凭这几处破绽,这字铁定是赝品。”
杨守义听完后摇头苦笑。
张会之开口道:“那现在公公总能说说,到底出了什么事情?”
“唉!“杨守义一拍大腿,“五天前晚上,咱家在三楼喝茶赏月。刚下来,便发现咱家这幅字画被人偷了。”
杨守义压低嗓子接着说:“咱家也不瞒着你,那可是贵人赏的墨宝,要是流落民间,我这太监也算当到头了。
怕人发现,便又找人又写了一副字画,没成想叫你一眼就戳穿了……”
“府里下人都查过了?”张会之皱眉问道。
“都查遍了!”杨守义摆摆手,“只有三个人有机会下手,可到现在,没一个肯认的。”
“是不是刑具没上够?”
杨守义眉头拧成了疙瘩:“小子,你可别忘了这是哪儿。
审问犯人可是咱家的看家本事。什么手段都用上了,就是撬不开他们的嘴……”
随后杨公公眯起眼睛,脸上的褶子堆成了朵菊花,伸手拍了拍张会之的肩膀:“你小子倒是难得,年纪轻轻就能写文章,还懂得品鉴字画,不错,真不错。”
他那张老脸变得比翻书还快,方才还绷得跟块棺材板似的,这会儿却笑得像见了亲孙子。
张会之被他拍得肩膀发麻,心里直骂娘:这没卵子的老货变脸比婊子脱裤子还快,连个喘气的工夫都不给……
而且张会之太懂了,杨守义这老狐狸精得很,是无利不起早的主儿,突然夸起人来准要答应自己的要求了……
果然,杨守义端着茶盏慢悠悠开了口:“你们张家近来那些糟心事,咱家都听说了。
王家那帮人咬得紧。
照这么下去,怕是用不了十天半月,你们张家那些铺面都得关门大吉。”
老太监眯着眼,手指轻轻敲着桌面,“这么着,只要你帮咱家把丢的那幅字找回来,咱家就替你按住王安民,保准他再蹦跶不起来。”
“好,没问题。”张会之立马答应了下来道:“三天时间,给我三天时间。”
“一言为定!”杨守义冷声道:“不过若是过了三天时间,你还没有找回来字画,休怪咱家不给你留面子。”